艾伦的身体在重度电击中起落震颤，不久便失去了意识。一个男人拿起一根长长的铁锥，经由艾伦眼球上方插入眼眶，再用凿子敲穿头骨，他不断地搅动铁锥，切掉了艾伦的部分脑子……

而此时，艾伦的丈夫正坐在对街的咖啡馆里悠闲地喝着咖啡，因为这个男人告诉他:“放轻松，一个小时以后回来，你的妻子就恢复正常了。”

电击？铁锥？凿子？可怕的场景！残忍的手段！你一定以为这是犯罪现场或者电影桥段？其实这是年发生在美国的真实故事。

这个男人名叫沃尔特弗里曼，是个医生。而艾伦是她的患者，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这场手术就是要通过破坏艾伦的脑组织，让狂躁的她变得温顺、平静。

治疗精神疾病为什么要切除脑子？到底怎么回事？

1.“脑白质切除术“的诞生

一直以来，对于精神疾病的治疗都是个不小的难题。最初，人们认为精神病人是恶魔附体。为此，还有人发明了钻颅术，他们认为把脑袋打个洞，邪恶的灵魂就可以跑出来。

除此以外，电击、水疗、大烟、束缚，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来治疗精神疾病，却还是无济于事。

18世纪中期，一个名叫菲尼亚斯盖奇的铁道工被一根铁棍自下而上贯穿了大脑的前额叶。虽然没有致命，却让菲尼亚斯的性情大变，他从一个友善的好人，变成了一个恬不知耻的败类。

对于菲尼亚斯的改变，当时的医生做出了大胆的猜想：失去前额叶不会让人丧命，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情绪。看来，那些精神病患者有救了。

一名欧洲医生为了证明这一论断，进行了大量的动物实验。他分别切除不同的大脑组织进行对比，想要找出最佳方案。然而，他的研究最终却因“太野蛮”、“毫无人性”而被迫终止。

后来，一名来自耶鲁大学的神经学家在大猩猩的身上发现了玄机。这个人就是约翰富尔顿。一次，约翰在实验中无意间切除了大猩猩的脑白质。没想到原本狂躁的大猩猩居然变得顺从听话。

这一发现，让约翰兴奋不已。于是，在年举办的神经学会议上，约翰将这一发现公之于众。而他的发现随即引起了一位葡萄牙脑神经专家的注意。

这位专家就是安东尼奥莫尼兹。莫尼兹认为，黑猩猩的大脑和人脑很相似，如果把这种治疗手段运用在人身上，或许可以治疗人类的精神疾病。

20世纪30年代，美国陷入了严重的金融危机，失业率一路飙升。焦虑、压力、抑郁充斥着人们的生活，精神疾病患者一度达到90万之多。

而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患病，下半生注定在“疯人院”里度过。为了让一个“疯子”能够安静下来，电击、铁链、笼子，医生们无所不用其极！

患者如同身处炼狱，甚至不及一名死囚犯来得痛快。在这样的背景下，莫尼兹的“脑白质切除术”应运而生。

2.“脑白质切除术”的推广

“脑白质切除术”又叫脑叶切除术，它切除的是大脑前额叶外皮的连接组织。大脑前额叶是大脑中最高级的部分，有着丰富的神经连接。

它主要负责思维和计算，和人的性格、情感直接相关。现代医学表明，脑白质一旦切除，患者大脑会出现功能上的缺损，最终导致认知能力下降，变成痴呆。

然而，当时的莫尼兹并没有可以窥视脑内的先进仪器，也没有用于脑科手术的专业工具，甚至连麻药都没有，仅凭着一只大猩猩的术后表现和一个医生的直觉，一场人体实验就这样开始了。

莫尼兹和他的助手将患者电晕，在患者的头部两侧开了两个口子，将一定计量的酒精注射到患者脑内，杀死前额叶的局部神经后，切除患者的脑白质。

果不其然，经过手术，患者除了有点恶心之外，之前的极端和偏激都消失不见了。只是，患者的性格变得冷淡、神情也变得呆滞，一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如果，手术的目的就是为了转变精神疾病患者的情绪，那么显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莫尼兹觉得自己的手术堪称完美。

接下来的一年，莫尼兹又为20多位患者实施了手术，反响都很不错。于是，莫尼兹便对外宣称，“脑白质切除术”可以有效地治疗精神疾病，而且非常安全。

和传统的治疗方式相比，莫尼兹的治疗手段确实要高效得多。虽然手术后的患者会出现目光呆滞、过于平静等症状，但是和之前的症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年，鉴于莫尼兹在精神疾病治疗方面的“突出贡献”，他被授予诺贝尔生理学奖。得到认可的莫尼兹便把“脑白质切除术”推广到了世界各地。

然而，事实证明，脑白质手术确实会留有严重的后遗症，患者手术后的智力水平较之前有明显的下降，智力不及孩童，形如白痴。

一场手术，竟让几十万人变成智障，这无疑是对诺贝尔奖最大的讽刺。后来，诺贝尔奖委员会想要收回这一奖项。然而，莫尼兹先生早已过世，无法收回。

3.“脑白质手术”的顶峰时期

如果说，是莫尼兹让脑白质切除术的设想从“一只大猩猩”转移到了人身上，那么还有一个人，是他把“脑白质手术”做到了极致。

这个人就是沃尔特弗里曼。他常常对他的患者家属说，“老兄，放轻松，去对面喝杯咖啡，给我10分钟时间，我就可以还给你一个正常人”！

弗里曼和莫尼兹一样，参加了年的伦敦会议。第二年，弗里曼在报纸上看到了莫尼兹的学术报告，有了先人的指引，弗里曼才开始慢慢尝试。

弗里曼认为，莫尼兹的发明不好操作，对手术环境的要求太过苛刻，不利于大规模的推广。为此，他突发奇想，研发出了一套更高效的手术方式“冰锥手术”。

手术地点就在他的小诊所，器具是一个长长的锥子和一个榔头。仅仅需要10几分钟的时间，弗里曼就可以通过患者眼眶将铁锥插入脑内，准确地切掉患者的脑组织，而这个过程只需要支付25美元。

对于自己的手法，弗里曼自豪不已。他四处宣传，不仅亲自去精神病院推销自己的手术，还把媒体记者邀请到自己的诊室观摩报道。

一群记者把弗里曼围在诊室的中央，弗里曼熟练的电晕患者，再拿起铁锥和凿子在患者头骨上敲敲打打，亲临现场的感官刺激，令在场的人汗毛倒竖。

有记者实在看不下去，几次阻止弗里曼，但是哪里拦得住。自信的弗里曼，迅速地完成了自己的手术。果然，原本狂躁的患者在术后变得顺从安静。至此，对于“冰锥手术”人们更加深信不疑。

接下来的日子里，弗里曼不停地做手术。在例的手术案例中，有2例患者因脑出血而死亡，有6例患者出现了术后抽搐的并发症，而剩余的85%的病人都得以安全地回了家。

弗里曼一度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夸下海口，要在几年内清空疯人院。不仅如此，他还鼓吹他的一名患者在治愈后考取了飞行执照，还有一个成了小提琴演奏家。

在弗里曼的造势下，“冰锥手术”成了一股热潮，成了一味能解决一切烦恼的灵丹妙药。他的患者不仅有精神疾病患者，还有不听话的妻子、调皮捣蛋的孩子，甚至美国总统肯尼迪的亲妹妹。

4.“脑白质手术”走下神坛

肯尼迪的妹妹罗斯玛丽，拥有美丽的面庞，然而却智力低下。本来，手术的目的是为了改善玛丽的智力。然而，手术后的玛丽却彻彻底底地沦为了痴呆，她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瘫痪在床。

其实，不只是玛丽。像玛丽一样沦为痴呆的案例越来越多。然而，由于经济萧条的压力、二战的影响，美国精神疾病的患者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某些主张“脑白质”手术的医生进行舆论操纵，即使有负面消息出来，普通大众还是会被蒙在鼓里，他们完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因此，春风得意的弗里曼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然而，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久以后，弗里曼一家的悲剧就降临了。年7月8日，弗里曼一家外出郊游，儿子在瀑布边取水时，不幸跌下瀑布溺水身亡。

失去了儿子的弗里曼太太，每日以泪洗面，精神重度抑郁，她希望丈夫为自己做脑白质切除手术，以此来拯救自己失子的痛苦。

然而，拯救万千患者的丈夫面对妻子的要求时，却陷入了深深的犹豫和沉思，再没了往日的威风和自信。

可能，只有弗里曼自己才清楚“冰锥手术”的真相。手术切除的不仅是患者的脑子，还有患者的灵魂。失去了脑前叶的人，虽温顺、安静，却如同“行尸走肉”，再没了一个人该有的意识和情感。

据统计，从年到年间，仅美国就有5万人实施了这一手术，而世界范围内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失去了灵魂。

直到年，法国的罗纳普朗克公司在研发抗疟疾药物时意外地合成了“氯丙嗪（qín）”，并发现这种药物被精神疾病患者服用后，情绪变得平静、放松。

年，“氯丙嗪”药物正式问世，人们比较了这个药物和之前的各种手术治疗方法，发现氯丙嗪真正给予患者尊重和人道治疗，所以药物被逐渐应用于临床治疗，冰锥疗法才逐渐走下神坛。

年，弗里曼死于癌症。就此，一个时代落下帷幕，一时荒唐得以终结。

不知道，当艾伦的丈夫再次看到她时，会是怎样的感受，是开心？还是悔恨？据艾伦的女儿说，“她的妈妈术后确实安静了很多，但是她总是喜欢盯着墙壁发呆，一直看一只看……”

看来，艾伦已不再是原来的艾伦。如果丈夫和家人对于她之前的暴躁和抑郁能多一些包容和理解，能够多爱她、陪伴她，直到特效药物的出现就好了！

作者:Sarah萱草悠悠